造人形机器人的公司自己先泼冷水：行业存在过度炒作现象

　但这些企业的不少负责人却希望给市场热望降降温。他们表示，尽管该领域近期取得了诸多进展，但人形机器人的热度已被过度炒作;在真正能大规模替代人类劳动力之前，这类机器人还面临着艰巨的技术挑战。

　　“我们一直在探索的，不只是如何造出人形机器人，更是如何造出能切实执行有用任务的人形机器人。”Agility Robotics 公司首席技术官普拉什・维拉加普迪如此说道。

　　目前，Agility Robotics 已有数百台“数字”(Digit)机器人在为客户服务，其中包括亚马逊公司与汽车零部件企业舍弗勒集团。这些机器人主要承担仓库内的货物拾取与搬运工作。

　　随着“数字”这类机器人开始找到特定的需求场景，部分分析师与科技企业高管已开始预测，一波人形机器人热潮即将到来。

　　但维拉加普迪对此持怀疑态度。他指出，让人形机器人进入仓库或工业场地搬运箱子是一回事，而打造机器人管家则远远超出了当前行业的技术能力，现有机器人的可靠性不足以支撑其完成复杂任务。

　　安全问题同样不容忽视。麦肯锡咨询公司合伙人阿尼・凯尔卡尔表示，一项针对企业高管的调查显示，机器人部署成本是企业迟迟不愿引入机器人的最主要原因。他称，如今每投入 100 美元用于机器人部署，仅有约 20 美元是花在机器人本体上，其余资金均用于购置各类设备与系统，以防止人类在工作中受伤。

　　理论上，人形机器人不需要像工业机械臂那样配备复杂的安全防护措施，后者重量可达数千磅，且运行速度极快。特斯拉的“擎天柱”(Optimus)机器人身高约 1.73 米，体重 125 磅(IT之家注：约 56.7 千克);宇树科技的 G1 机器人则体型更小，身高仅 1.2 米，体重 77 磅(约 34.9 千克)。

　　但凯尔卡尔强调，这项技术的愿景与当下的实际能力之间，仍存在巨大鸿沟。“我们不能仅凭看到机器人洗衣服的视频，就推断未来家里的机器人管家能包揽所有家务。”

　　近期，号称全球规模最大的人形机器人专题会议 —— 人形机器人峰会在美国加州山景城举行。会议期间，Gatlin Robotics 公司首席执行官艾萨克・库雷希借助虚拟现实头显，操控一台用于清洁办公场所的早期机器人原型机开展测试。

　　这家新成立的公司正是这款机器人的研发方，库雷希全程跟随着机器人，看着它尝试擦拭一面砖墙。

　　“我们会循序渐进地教会加特林机器人更多技能，从除尘、表面清洁、清理垃圾桶开始，最终目标是让它能清洁马桶。”库雷希说，“清洁马桶就是我们的核心目标。”

　　在峰会的演讲台上，一众初创企业创始人纷纷发声，试图为过热的人形机器人市场降温。

　　“目前该领域的确涌现出不少优秀的技术成果，也有大量顶尖人才投身其中，但这些技术尚未转化为功能明确的成熟产品。”苹果公司前工程师、Weave Robotics 公司首席执行官卡恩・多格鲁索兹表示。

　　多格鲁索兹认为，当下人形机器人的研发方向是正确的，但技术水平还未跟上设想的步伐。他将其比作苹果公司史上最知名的失败产品 —— 牛顿掌上电脑。这款产品于 20 世纪 90 年代问世，恰逢个人数字助理的概念被炒得火热，最终却因商业表现惨淡，仅推出数年便宣告停产。然而仅仅十年后，随着 iPhone 手机的问世，掌上电脑类设备迅速普及，成为人们生活中的必需品。

　　“全双足人形机器人，就是我们这个时代的牛顿掌上电脑。”多格鲁索兹如是说。

　　Weave Robotics 公司目前正在研发叠衣机器人，部分旧金山自助洗衣店已开始投入使用。即便对于这些产品已初步打开市场的企业创始人而言，他们也深知，若放任“人形机器人技术已成熟落地”的论调蔓延，将会暗藏风险。

　　“我认为，我们必须秉持责任感，客观看待这项技术的落地时间表与市场普及节奏。”Persona AI 公司首席执行官尼科劳斯・拉德福德在峰会的主旨演讲中表示。

　　企业负责人称，当下人形机器人仅在少数特定场景下具备实用价值，例如执行搬运箱子这类简单重复的任务。Persona AI 公司正在为一家造船企业研发焊接机器人，拉德福德指出，焊接岗位的自动化潜力巨大 —— 该工作的危险性导致相关劳动力一直供不应求。而像机器人管家这类应用，距离真正市场化还为时尚早。

　　人形机器人企业的负责人与工程师们普遍持谨慎、甚至可以说是悲观的态度，这与科技行业一些巨头的乐观预测形成了鲜明对比。

　　埃隆・马斯克预测，市场对人形机器人的需求将“永无止境”，并表示特斯拉的目标是到 2030 年实现每年量产 100 万台“擎天柱”机器人。英伟达首席执行官黄仁勋则称，他相信人类正处在“万物皆可机器人化”的临界点。“人形机器人以及使其成为可能的技术已近在眼前。”黄仁勋在今年 1 月的一档播客节目中如此说道。

　　马斯克与黄仁勋等乐观派认为，多重趋势的交汇支撑着他们的预判：一方面，企业正斥资数十亿美元建设数据中心，用于训练驱动未来机器人的人工智能模型;另一方面，多国人口老龄化加剧，不仅导致劳动力数量减少，还催生出庞大的老年护理需求;此外，各国政府也将机器人技术视为推动制造业岗位回流本土的重要抓手。

　　除了宏观经济趋势的推动，电池与电机技术的进步也让机器人更善于模仿人类动作，且续航时间大幅延长。就在本月初，当下最受关注的机器人初创企业之一 Figure AI 的首席执行官发布了一段视频，视频中该公司最新款人形机器人的慢跑姿态，已与人类十分相似，令人称奇。

　　麦肯锡的凯尔卡尔透露，数十家机器人初创企业正吸引巨额投资，今年投向人形机器人领域的资金规模已达约 50 亿美元。

　　为多家机器人企业提供咨询服务的 FEV 咨询公司预测，到 2035 年，全球投入使用的人形机器人数量将达到约 100 万台。而制约这一行业扩张的关键瓶颈，在于机器人训练数据的匮乏，许多初创企业不得不采用人类佩戴虚拟现实头显的方式，对机器人进行人工训练。另有部分企业则在尝试构建工作场景的 3D 模型，以加速机器人的训练进程。

　　但 FEV 咨询公司经理多米尼克・伯默尔表示，目前没有人能确定，机器人需要经过多少训练，才能从单纯的叠衣服，升级为能胜任多项家务的全能帮手。

　　“人形机器人或许能解决一些特定问题，但在短期内，这个市场的规模可能并不会像所有人预想的那般庞大。”专注于包裹分拣机器人研发的 Ambi Robotics 首席技术官杰夫・马勒说道。

　　归根结底，行业还需要回答一个更为根本的问题：我们真的需要一款长着胳膊和腿的机器人吗?

　　采用人类形态其实存在诸多弊端：类人机器人容易倾倒，工程师也难以制造出能完美复刻人类手部功能的机械手。人类能依靠皮肤的触觉感知，精准控制施力的大小，而这一点恰恰是机器人研发者难以攻克的难题。部分工程师认为，未来的机器人研发方向不应是复刻人类形态，而是对其进行优化改进，比如配备四只手臂而非两只，或是用吸盘夹具替代灵巧的手指。

　　“在我看来，我们过于执着于人形机器人的形态了。”RemBrain 公司首席技术官马克斯・冈察洛夫表示，“在工厂场景中，核心追求是效率，而效率意味着机器人应更具专业性。”

　　冈察洛夫补充道：“我认为，未来人形机器人在工厂中所能承担的任务，只会是很小的一部分。”